不言再見,不訴離傷,只盼下一個輪回的開始。
好不容易某次含笑有空時,小狐狸也在。含笑找上正微閉雙目盤坐在地的她,問說:「忙啥呢?」
「整理心緒。」其實大部分沒事時她大多在整理心緒。
「別整理了。」含笑拉拉她。「來陪我吧,光整理,也不說話。」
「…嗯,我想要趕快整理好付梓啊。」
「還要付梓呢?」
「嗯!然後去大陸。」
「去大陸幹嘛,想去隨時都可以去。」
「嗯…去找…」
「找?」
「一個人。」也許是很多人…
「喔,心上人麼?」
「嗯。」
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。
「那妳打算啥時候出發?」
「我還不知什麼時候能付梓呢。」
「出這關於主奴的小狐狸書?」
「是。」
「能出嗎?妳說,妳以後來大陸了,被冠以“著名成人書籍《小狐狸日記》的作者"這樣的頭銜,妳不覺得怪怪的麼。」
「…應該不會這麼紅啦。」
「哈哈。」
小狐狸見錢眼開,垂涎三尺。「如果很紅也不錯,可以賣很多錢。」
「那妳就被無數的狼盯上了。」
小狐狸掩嘴笑:「那請你當我保鑣。」
含笑很誠實道:「我可不行,我自己就是狼。我肯定把妳關一小黑屋裡,天天上妳。免得妳見了那個人,跑了。」
小狐狸可憐兮兮看著他。
「小狐狸會變身,變成原形縮小,就跑掉了。」
談一會後,含笑嘆口氣:「唉,妳一說妳有心上人了,我覺得怎麼咱倆的距離一下子就遠了。」
小狐狸手指在胸前輕點,委屈的樣子。
「本來還想跟芳芳親熱親熱的。」
她支支吾吾地拒絕:「可能沒辦法…」
他提出進入幻境面對面說話。
「可是我不能…那個…耶。」
「沒事,聊天。」
「還沒有很習慣那樣說話聊天。」
「又不是沒聊過,不介意的話,就聊聊。」
「嗯……」然後他們紛紛踏入。
幻境裡是一片夕陽無限好。
原本她還擔憂會說不出話,說話會怕生。但一進入幻境,說起話來,又是那麼自然,好像老朋友一樣,好像很久以前就這樣。含笑說了他在異國遇到許多來自島上的朋友所發生的趣事,逗得小狐狸格格笑不停。
熟悉的人物,同樣的場景,過往雲煙…她都想起來了。
他們第一次見面,那時小狐狸剛學會變化成人形,第一次踏足城鎮這個花花世界,就在客棧裡遇見了這個面上帶著笑顏的男人,他叫作含笑。
含笑牽著她的手帶她到處玩,教導她許許多多的人事物,告訴她這片土地哪裡有好吃的、好玩的。夜裡再耳鬢廝磨纏綿在一起,一次次同時達到幸福的頂峰。那幾天,她很開心,那是秘密的戀愛,無法與人分享的快樂。
但隨著修練的壓力愈來愈重,甚至必須背負起一個小生命的責任,更無法面對養育自己的男孩主人。
在含笑出門之時,她留下一封告別的信,離去了。就連含笑遠飛異國時,她都沒有為他送上祝福。
直到半年後,當她在城鎮裡有個安居的地方,循著故往的一些線索找到了他的住處,還有…以前他們曾經的甜蜜小屋。
再見面時,她已經有了主人,對他她總是欲拒還迎,那麼生疏。
「很久…沒有和你說話了。」
「我們的時間總是交錯,我睡的時候,妳在整理心緒,妳睡的時候,我又不知道跑哪了。」
「嗯……」
含笑問起小狐狸怎麼接觸到主奴關係,又成了奴。
「即使同樣是受虐者,或是施虐者的因素都不同。」
「那芳芳的因素是什麼?」含笑的語氣裡帶著關心,很好聽。
要她親口說出她真正的想法總顯得困難,支吾了一會兒才道出口:「嗯…安全感。」
「哦。」倒是這麼一說含笑就明白了。他苦笑說:「認識了第一個主人,就把我給忘了。」
「沒有忘記…」她爭辯,卻顯得毫無說服力。不理會,跟忘了又有什麼差別。
含笑很聰明地以此類推:「有第一個主人,表示還有第二個、第三個……」
「嗯…對啊……」這是她的罪。
「還要去找人家呢,連做什麼都曉得,被騙了都不知道啊。」
不知為何,聽到這裡,想到此處小狐狸紅了眼眶。是第一次有如此的無助感,彷彿她已追到了京城,卻一無所得。與他這樣面對面實際地說話,很真實,更顯得夢想虛無飄渺。
「怎麼不說話了?」
「嗯……」
「怎麼聲音變成了這樣。」
「嗯……」她忸怩別開,輕輕應聲,不敢讓他發現自己正在哭。
他呼了一口氣,站起:「那…祝福妳早點實現夢想,早日見到妳的…嗯…不能說夢中情人…要說知音。」
「嗯……」
「那我走了。」含笑揮揮手。
不要走……
她問:「走去哪裡?」
他緩緩地說:「走去一個妳看不見的地方,這樣心中才不會有牽掛。」
「嗯……」
她很想說不要走……但不說…是對的吧,她不能那麼自私,既然她無法好好回應他的感情。
「怎麼一直『嗯嗯』地不說話啊。」
「嗯…不知道…說什麼好……」她的頭低低的,總是這樣,遇到氣氛沉重的狀況,就無法好好說話。
「要說『平安走好』。」
她帶著鼻音說:「嗯…平安走好。」
「嗯……」
他,真的走了。
可是,她不知道這樣的「再見」,是這麼傷感。
當他離開時,她仍怔然望著他離去的方向,許久…
20110407